留守風波

上星期三，請了事假外出去聽音樂會，在國家演奏廳，是之前幫我吹雙簧管協奏曲的雅真送我票的，當天是Agape木管五重奏，本來心情很好的，早一點到了中正紀念堂，一個人獨自坐在信義路旁的摩斯漢堡，不趕時間地吃著晚餐，望著昏黃燈光上的樓閣建築，揮走了部隊生活的一成不變。

星期三早上也交了例補假假單，準備隔天（星期四）晚上就休假，已經把休假計畫都預備好了的同時，在我準備走進演奏廳的時候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，是隊上某位班長打來，因為隊上某位余姓弟兄去受鍋爐訓，無法留守，所以副隊長要我本週留守，還說他只是執行命令，把所有責任全推得一乾二淨。當然我撥了通電話給副隊長，副隊長說就是我本週留守，如果我有事不能留，我要私底下去找隊上弟兄更換，他還拿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壓我，他說這是部隊，所以這是命令，沒有第二句話，而且如果我不答應留守，他還揚言說明天（星期四）中午集合隊上弟兄，看誰願意留守。還說他不是在凹人，只是誰都知道，這就是一種凹人的完美極致。

本來愉快的心情，全部毀於一旦不說，我就在演奏廳外，把我休假的朋友邀約，全部推掉，把家教學生取消，在半小時內，我回覆了班長願意留守的肯定回答。我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，我抱著息事寧人的想法，決定犧牲自己，不把事情鬧大。可是悶掉的錯愕感覺熊熊地在我心裡燃燒起來，可能也要跟雅真說對不起，我遲到了半小時進場，而且我也沒有心情聽進去我耳邊的音樂。謝謝大象的諒解，他難得本週要來台北，我卻跟他掃興地推掉邀約，大象反倒安慰起我來了，他說再會有時。

如果事情就這樣落幕就算了，沒想到我居然被落井下石。星期四副隊長在練管絃樂團，我正好去國防部上莒光日合堂課，他居然趁我不在，跟管絃樂團人員說，他最後找上我留守，沒想到我也說有事，大家都有事，是誰要留守？我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指名道姓，活生生當成話題來討論!? 他的意思就是以後他指定的事情，只能一口爽朗答應，沒有理由可以推諉。試問誰接到這種惱人電話，會昧著良心一口爽朗答應？況且我已經答應留守了，我究竟做了什麼錯事，只是我沒在第一時間答應他，就該被他暗地裡數落？ 

手機傳來大象的簡訊，他說要「愛你的仇敵」，但我完全辦不到。被擺一道的混亂心情在我心裡發散著，整個事件，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，我必須承受這樣的下場。口耳相傳的結果，隊上反而有很多弟兄還以為是我沒有答應，想把事情鬧大，蓄意搞大家。 

我招誰惹誰。余弟兄要去受鍋爐訓也不是突然發生的事情，隊上早該處理留守的事情吧，而不是等到東窗事發，才來強人所難。部隊就是這麼官僚嗎？只是因為他官大，他就可以不體恤士兵的感覺嗎？命令又怎樣？我並沒有違抗命令，但下場為何是如此？第一次賣人情，還被這樣羞辱一番，我究竟哪裡做了錯事？ 

問題全出在一個人的嘴巴。這次經驗，我更認清了一個事實，部隊能遮蔽很多事情，包括一個人的學經歷、個人素養，與人格特質。從我新訓入伍，我就發現軍隊企圖消除每個人的個性，妄想把每個人的性格磨掉，讓每個人成為相同，以方便管理。而這些從軍校成長的軍士官，他們的學經歷似乎也並不重要，他們還是可以在軍隊的溫室中，成長為一朵自恃甚高的花朵，但在社會的暴雨中，小草會是屹立不搖，但花朵卻是不堪一擊。 

之所以為人，人必有個性，這是天經地義，想改變也改變不了的事實。但如今卻寄人籬下，飽受摧殘，覺得自己淪落於此，真的是相當可悲。為何軍隊不能多一點善解人意的心態，將心比心，脫去自私的外表，抱著吃虧就是佔便宜的想法，大家用著同理心，同舟共濟共患難呢？ 

軍旅生活也開始走入後半段的同時，這些寫出來的事件只是冰山一角，我一直在想，我也試圖融入這個大環境中，想找到自己對部隊的認同感，但是這些日子以來，我發現我失敗了。部隊對我而言只是部隊，每次收假回來，還是有不情願的感覺，我想起以前是學生或是老師的身份，開學雖是有不甘願，但也總是充滿新的憧憬與期待，但部隊從來不會給我這種感覺，原因在於它控制了人身的自由，欠缺了待人的尊重。

不爽的飲料